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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定（4）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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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母后的指甲断开了。

    鲜血流淌下来。

    滴在萧亦昭的手背上。

    像是一滴血泪。

    而此时门外的喧嚣仍然在继续。

    萧子桁被裴俭用剑抵住脖子，他的神情冷肃至极，却没有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裴俭，只抬目看向与自己相距甚远的齐婴。

    他就站在那里，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之地，看上去有些晦明难辨，神情则平静得zwnj;如同无风的湖面，开zwnj;阔而肃穆。

    与少年时的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仔细想想也真的是这样，齐敬臣似乎是个不会变的人，从幼时起他心zwnj;中就有自己的章法，做什么、不做什么都有定数。

    那时先生zwnj;教他们四书五经，教他们圣贤之言，每个人都在课上学得很zwnj;明白，可后来坚持把那一切做下去的人却很少，严格来说几乎没有——譬如当年的三殿下萧子桓，也譬如萧子桁自己。

    只有齐婴还在走原本的路——守护山河、庇佑黎民，做一些于社稷有用的事。

    这zwnj;些话说起来很容易，可做起来却很难，就比如推行新政，比如提携庶族，比如定策北伐，一切的一切都很难。难在哪里？难在要破除障壁，难在要持之以恒，更难在要守住本心。

    ……他是个能守住本心的人。

    此刻萧子桁注视着他，心zwnj;中又再次升腾起了熟悉的酸涩之感——他知道的，那是妒嫉。

    他从小就妒嫉他，只是小的时候这zwnj;些妒嫉都很肤浅，比如妒嫉他的才智、妒嫉他引人注目、妒嫉他们齐家所掌握的权势。而直到最近几年他才渐渐明白原来这些都不是本质——他之所以嫉妒他，仅仅是因为他心zwnj;中很清楚，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像他一样。

    即便他能写出和他一样漂亮的文章，即便他能让所有人对自己交口称赞，即便他能坐上帝位创下无数功业，他也依然比不上他，从他心zwnj;中产生zwnj;妒嫉的那一刹那开始，他就已经输了。

    他一生zwnj;都无法胜过他。

    五年前他终于想方设法把齐家拖进了泥潭，此后他更是用各种方式折磨、利用齐婴，他看着他跪在自己脚下，心zwnj;中既快意又痛苦，即便知道那是虚假的胜利，也仍然能从中获得zwnj;虚假的满足。

    而此时此刻他被冰冷的刀锋架住脖子，那些虚假的胜利便尽数破碎了，他知道……他似乎将要走向一个注定的结局。

    但他并不愿在此时示弱，他的身前还有无数臣子、身后还有自己的发妻和儿子，他不能就这zwnj;样倒下，因此他并未向刀锋低头，仍笔直地注视着齐婴，颇有些戏谑地问他：“爱卿这是何意？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在看着，看着这zwnj;君臣相对的一幕。

    也都在等待，等待那位名满天下的权臣要如何回答君主的一问。

    当然在这之上，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明白将要发生zwnj;什么，他们只是在无声地见证，一个翻天覆地时刻的来临。

    而那个时候齐婴却并未回答什么，他只是在韩非池的搀扶下缓步向萧子桁走近。

    他似乎仍在病中，脸色苍白，且瘦了很zwnj;多，但行止间却显得从容不迫，踏着满地的尸骸和鲜血走来，却竟有种出离之感，好像在这里，又好像不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在距离萧子桁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，眼神却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殿阁，目光似乎穿过了那扇厚实的宫门，看见了在门后蜷缩颤抖的萧亦昭，口中淡淡地对萧子桁说：“陛下退位后，臣定会尽心辅佐太子，江左之地一切如旧。”

    “穷我一生zwnj;，永为梁臣。”

    他的言语很清淡，口气亦十分平静，仿佛只是在品评书画，或是在说今夜的和风月色多么宜人，可这话中的意思却是沉甸甸的，如同一颗惊雷炸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边，令他们久久不能平静。

    左相……是什么意思？

    他与陛下兵戈相向，必然也是同韩大将军一般起了谋逆之心zwnj;，他要陛下退位也是合情合理……只是他说自己要辅佐太子永为梁臣？这zwnj;是何意？

    难道他不是要改朝换代？还要继续做臣子？

    而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这zwnj;个当口，萧子桁却大笑zwnj;出声，如今兵戈已歇，正是万籁俱寂，他的笑zwnj;声便显得尤其刺耳，回荡在山间更仿佛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“好，好一个齐二公子，好一个江左名臣！”他大笑着嘲弄道，“即便造反谋逆也如此体面漂亮——怎么，你永为梁臣，朕还要千恩万谢不成！”

    “你未免太过贪婪了，”天子震怒，“既要夺这富贵无极锦绣江山，还要保自己的泽世清名一尘不染，齐敬臣，这zwnj;世上哪有这zwnj;么便宜的事情？”

    他的喝问字字到骨。

    “朕告诉你！”萧子桁癫狂的神色在火光和暗夜里看起来尤其凄厉，“乱臣贼子必定不得zwnj;好死！你以为你能坐得zwnj;稳江山么？你会身死人手为天下笑zwnj;，千秋万代受史家唾骂！永世不得zwnj;翻身！”

    一字一句随风广散，扎进淆山的每一寸土地里，昔日风流放浪的四殿下、后来无上尊贵的大梁新君，此刻像个凄厉的鬼，在疯狂地留下最后的诅咒。

    即便我zwnj;死，也要拖你一起坠下深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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